今夜，睡得不安稳。
我梦见七岁那年，父母的车冲下了山崖。
我被从残骸里抱了出来。
呆滞地看着两个盖着白布的担架。
亲戚们蜂拥而至。
他们为了赔偿金和保险金，吵得面红耳赤。
最后，我在懵懂中被几个强势的叔伯乱流代为保管。
两年时间里，我看尽脸色。
九岁的寒冬，我不小心打碎了堂弟的玩具，被婶婶指着鼻子骂「克死父母的扫把星」。
最后，我和几件破衣服，被一起扫地出门。
雪下得很大，我蜷缩在街角，以为自己会冻死。
早起扫雪的周姨发现了我。
她什么也没多问，脱下自己的旧棉袄裹住我几乎冻僵的身体，把我带回了那个只有三十平米的小家。
在这里，我第一次看见竹马江驰。
他给我端来热水，笨拙地帮我搓着冻紫的手。
还有一碗飘着葱花的鸡蛋疙瘩汤，是我迄今为止吃过最美味的东西。
梦境流转。
周姨收留了我，用自己微薄的收入，给我硬挤出一份温暖，
肉菜总是会落在我和江驰的碗里。
她总笑着说：「闺女长身体，多吃点。」
学校里。
我被别人欺负，被嘲笑是孤儿，没人要的垃圾。
江驰总是一次次地挡在我的前面，据理力争，哪怕头破血流也从未倒下过。
人生总有甜蜜，我也有。
「清禾，我先去京都打工，你在家照顾好我妈，等快开学的时候，我再回来接你。」
高中毕业的暑假，江驰英姿勃发，对未来无限向往。
我点头：「到了京都可要小心，你长得很像那个让人讨厌的顾烨霆，听说他们有钱人总喜欢抓替身玩。」
他耳尖泛红：「你还不是一样，长得更像孟晚宁。」
气氛沉默下来。
突然间。
他侧头看我，眼里有光。
「他们有钱人找替身玩情趣，咱们穷光蛋……是不是也能凑合凑合？」
话说得戏谑。
眼神却认真起来。
亮晶晶地看着我。
晚风拂过，带着燥热和青草气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，脸上发烫，别开眼，小声嘟囔。
「谁要跟你凑合。」
他没再说话，只是悄悄伸小指勾住了我的小指。
很轻，带着汗意，却无比坚定。
我们谁也没看谁，就这么勾着手指，看着夕阳西下。
后来，江驰打电话跟我说，被一个女人强行控制了，说自己会想办法逃跑。
江驰如约回来了。
可是再也没了生机。
我看着周姨失去魂魄。
她什么都没说，只是把和江驰一起送回来的银行卡，交到了我的手上。
那天晚上，她说饿了。
我出去买饭，回来的时候，就见到了母子俩口吐白沫，扭曲的身体，还有一个喝光的农药瓶。
「啊……」
我在尖叫中惊醒。
泪水早已满面。
我咬牙狠狠拭去泪水。
因为现在，我没有资格哭。
窗外，天空泛起了鱼肚白。
天，快亮了。
